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普通人赵云澜巍x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沈巍

这里沈巍的阿斯伯格综合征设定来源于 @时崎 太太的《孤独患者》

（个人非常非常喜欢太太的这篇文，太太已经同意我使用这个设定啦，谢谢哦❤️）

“啧，养不熟。”

“听说那孩子从小就是这样的……”

“可怜呐。”

人的声音。蝉声不肯停。风机叶片旋转撞击黏稠空气。电波声会突然尖锐再归于一个音调。

阳光刺目炙烤丧服。

他想逃走。

“蚂蚁的寿命很长的，有的工蚁可以活7年，蚁后甚至能活20年，但一只离群的蚂蚁只能活几天。蚂蚁是典型的社会性群体。蚁群内部分工明确、各司其职，同种个体间能相互合作照顾幼体，子代能在一段时间内照顾上一代。”穿着丧服的少年瞥了一眼跑过来的人，继续拨弄地上那只爬来爬去的落单蚂蚁，嘴里念念有词，“蚂蚁的品种很多，世界上已知有11700多种，中国境内……”

“沈巍？我爸叫你去那边，你念叨啥？去啊，走！”赵云澜急急忙忙地来拽沈巍的手。

沈巍挣开赵云澜，后退一小步，茫茫然开口：“是600多种，蚂蚁……”

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悲伤，扯出一个局促的笑容后，还要继续蹲下去找蚂蚁。

赵云澜心里蹿起火苗：“你有病吧？叔叔都去世了你还一个劲儿地说什么蚂蚁！走！”

15岁的孩子并不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，赵云澜的嗓门很快就引来一堆看客。

人群往角落里靠拢，沈巍低着头不去看，依然能感受到汹涌而来的逼仄感。

“看啊，就是这样的，没有良心的。”

“接下去是谁接手？”

“这孩子长得倒是挺俊，可惜了。”

是了，大人们是在讨论他，有人说他没良心，但也有人说他长得好看。经常会有人说他没有良心，可是良心究竟是什么，沈巍把手按到心口上，里面的东西明明也在一下又一下地跳动。

被人说长得好是要说谢谢的，可是后面跟了一句“可惜了”。

那个男生一直盯着自己看，他说“你有病吧”，还没来得及回答他，是的。不过父亲说了这种话不需要回答。

沈巍无法集中注意力，找不到那只蚂蚁了，离群的蚂蚁活不久。

“赵云澜！”赵心慈赶过来的时候场面已是不太好看。

赵心慈体面地圆了场，把赵云澜拉到一边，低声警告：“具体情况回家再和你说，别给我找事。”赵云澜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，扭头就跑。

“小巍，快进去吧，仪式快开始了。”赵心慈拍了拍沈巍的肩膀。

沈巍身体一僵，慢吞吞地朝殡仪馆大厅走去。

离群蚂蚁最后去了哪里。

没有关系。蚁群内部分工明确、各司其职，同种个体间能相互合作照顾幼体，子代能在一段时间内照顾上一代。

但他没有父亲了。

“你是说，以后沈巍都要住在我家了？”

“你有什么意见吗？”赵心慈不咸不淡地问赵云澜。

“那天你说的具体情况是指什么？”赵云澜并不想和他老子打太极。

“小巍是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，你以后注意着点，说话不要口无遮拦。”

“哈？真有病？”赵云澜故作惊讶，心底掠过一丝不安。

赵心慈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，继续说：“阿斯伯格综合征属于自闭症谱系，没有明显的语言或智力问题，但具有与孤独症同样的社会交往障碍。赵云澜，我相信你可以帮助他。”

“相信什么相信，你是圣人，我又不是。”赵云澜嘟嘟囔囔地走出书房。

沈溪正在给客房换新的床单被套，见赵云澜出来便招呼着他过来帮忙。

“小巍这孩子可怜，满门的亲戚，没有一个愿意出来做监护人的，把孩子像个皮球一样踢来踢去……”沈溪眼里满是心疼，“其实前几个月，你沈叔叔来过我们家，托你爸爸照顾小巍。”

赵云澜在记忆里检索“沈叔叔”，瘦高个，温文尔雅，看起来就是读书人，与自己家那个老狐狸明显不同。偶尔碰面总会给自己一些点心糖果，把我当小孩子，赵云澜这样气鼓鼓地想着就拿过了那些好吃的。听说过他有个儿子，好像是从小身体不怎么好，几乎不露面。正值疯玩的年纪，这些事情在赵云澜耳旁呼啦一声就过去了。

“妈，这到底是一种什么病？”赵云澜边拍被子边说，这个病名都绕口得很。

“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我们的不太一样。”沈溪叹了口气，“对你来说很自然的社交行为，他要靠后天学习才能懂得。”

“他会难过吗？”赵云澜想起沈巍那天茫茫然的眼神，心里五味杂陈。

“当然会。”沈溪不点破葬礼上的事，只是淡淡地说，“可能表现形式会与常人不同。”

看赵云澜不做声，沈溪揉了揉他的小脑袋：“也不是什么大事，熟悉了就能好好相处的。”

沈巍安安静静地站在家里，不想走，这个房子是他的，但在满18周岁之前他需要监护人，他马上要搬到监护人家里去住。

墙上时钟上的数字在动，有声音。父亲知道他不喜欢机械持续不断的声音，挑了一个简单的电子钟。末位的9跳成0，前面的2变成3，咔嗒。对，它们现在有声音，咔嗒咔嗒咔嗒，无数个咔嗒想要填满这个空落落的房间。没有不喜欢你们。

实木餐桌上面铺了亚麻桌布，自己经常把它弄脏，现在它已经变得非常柔软，隔了段时间，但依旧闻得到清洗晾干后令人安心的气味。沈巍摸摸桌布边缘，触感再熟悉不过，慢慢地就攥了一小块在手里。

书架上满满的书。并不按分类摆放，生物学书本中偶尔夹杂着绘本、小说和诗集。每次拿了书之后就乱放，被父亲提醒后会乖乖放好，一不提醒就又乱了，反复几次之后被问起原因，沈巍的回答是：“我找得到书在哪里，你每次也找得到，那么它就可以被放在书架上的任何位置。”

这个空间是庇护所。

他在磨砂容器里兀自发出声音，外面是人群，偶尔有人朝他张望，但他好像没有做出正确的反应，那人又走了。

不知道怎么办，那就在容器里吧。

现在让他出去，他焦灼地要死。

不是没有在容器里做过训练，但并非所有训练都有用。

大概是7岁左右，沈巍被带去做诊断评估。

医生是父亲的朋友，她甚至没有穿白大褂，沈巍就盯着她的浅蓝色的上衣看，棉质面料，八九成新。去之前被做过心理建设，说是去认识真正的自己。

评估时间比预计短得多，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这个称号正式和沈巍打了招呼。

没有药物可以直接治疗阿斯伯格综合征的核心症状。

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需要不断的练习。

他没有被隐瞒什么，父亲给他做了详尽的分析。

造物主总是维持微妙平衡，沈巍的社交互动能力存在本质性缺陷，学习能力却很强。

学习怎样和人打招呼，介入话题，有礼貌。

一招一式全部化为白纸黑字，提前演练。

沈巍从小就被教育——“阿斯伯格综合征并不意味可以逃避责任。”

可是毕竟是后天勉强习得的技能，支楞磕碰容易磨烂皮肉，与天生的不同。

社交的确需要技巧，但连他人的面部表情都难以看懂，失去根基根本无法步步为营。

实际运用起来容易像个傻子。

能不能让他永远呆在容器里。

沈巍知道正确答案是不能。

再过20分钟监护人就会来接他。要叫叔叔要说谢谢要回应他说的话。

再过2分钟，监护人就迟到了。

沈巍盯着电子钟。

当然不是期待监护人的到来，是讨厌不守时的人。

不是没有耐心的人，而是在对方超过约定时间后，他控制不住自己滚雪球一样的思维。

“明明约好时间，为什么就不能准时来？”“既然知道路上常有意外，那不应该把这些计算在所需时长内吗？”“要包容的话何必约当初的时间点？”

雪地里从来不是寂静无声。但这些话不能说。

“小巍，约会是一个过程，不要抓着一个点看。”

“点会连成线。”沈巍立即反驳。

“你把这个当成规矩就可以了。”父亲甚至不和他争辩什么，通常是直接告诉他怎样的行为是合适的。

赵心慈准时准点出现。

沈巍终于可以把目光从电子钟上拿开。

“叔叔你好。”沈巍把目光挪到赵心慈鼻尖上，露出微笑。

12岁的孩子乖巧地打了招呼，眼里雾蒙蒙，声音沉稳，笑容工整。

还是有些机械化了，赵心慈不动声色地打量。

“小巍，你好，我是赵云澜。”赵云澜大剌剌地向沈巍伸出了手，假装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。

“赵云澜，你好，我是沈巍。”这个回应完美复制了赵云澜的格式。

但赵云澜的手就这样被晾在空中，他正决定把手收回去的时候，碰到了沈巍稍凉的指尖。

沈巍握住了他的手。

毕竟还是孩子心性，赵云澜心里的警报轻轻松松解除，脑子里开始计划以后要带沈巍上哪儿玩去。

沈溪端上了果汁和小点心，招呼两个孩子过去吃。

“谢谢阿姨。”沈巍道了谢之后没有立刻开动。

“小巍不要见外哦，快吃吧。”

“妈，你偏心，平时我在家待遇可没这么好！”赵云澜抓起一个小泡芙就往嘴里塞。

“就你话多，嘴里塞得满满的就别嘀咕了。”沈溪注意到沈巍也拿起了泡芙吃，只是动作比自家那个混小子文雅得多。

赵云澜吨吨吨地喝着果汁。

沈巍也开始喝果汁。

几乎可以说是现学现卖现场了。

那孩子连吃个东西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样子搅得沈溪心里难受。

沈巍的行李很少，当时赵心慈一再确认：“别的东西都不带了吗？”沈巍眼睛也不眨地说：“是的。”

他想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，缩小放在口袋里，想拿的时候能够变出来。

但这不可能。

无论带什么，总有东西被落下。

所以除了必需品外，别的全不带。

这样走的时候也方便。

“这里就是你的房间啦，旁边那间是我的，真正的一墙之隔哟～”赵云澜像个热情的导游一样带沈巍参观屋子。

可他的游客似乎没有什么兴致，扫了一眼后就垂着眼睛观察地板。

赵云澜突然觉得不对，沈巍从进门到现在还没正眼看过他，即使是打招呼，眼睛也盯着不知道哪里。“小巍～”赵云澜拉长音调。

看沈巍没什么反应，赵云澜决定加码——“小巍巍～”

顺便把自己的脸飞速靠近沈巍，你不看我是吧，放大给你看。

沈巍完全没有想过赵云澜会来这么一出，吓得一激灵就要跌坐在地上，却被赵云澜紧紧拉住，不得不撞上赵云澜的眼睛。

那双眼睛清透又直接，笨拙的自己无处遁形。

站稳之后，沈巍立即挣脱掉赵云澜的手，收回目光。

“小巍，你为什么不看我？”赵云澜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。

“我知道你在哪里，为什么还要特意去看？”沈巍干脆地回答。

抬杠在行的赵云澜被堵得无话可说。

行吧，可能你那个世界还蛮有道理的。

可是你生活在我们这个世界里啊。

不甘心就这样噎住了，赵云澜搜肠刮肚地想出一句：“说话时不看人的眼睛是不礼貌的行为。小巍你这样不礼貌。”

“训练过，我做不到。”沈巍说得相当实诚。

其实这句话不是自暴自弃，是求救信号。

不过是刺目阳光底下的零星信号罢了。

偏生赵云澜明亮积极正义又有一副热心肠——“我教你啊！以后就可以做到了！”

但耐心和善意是易耗品。

ps：晚安哦。

关于阿斯伯格综合征：

阿斯伯格综合征的临床特征普遍被描述为：

（a）缺乏对他人情感的理解力；

（b）不适当的单方面的社会交往，缺少建立友谊的能力从而导致社会隔离；

（c）呆板单调的语言；

（d）非语言交流贫乏；

（e）在某些局限的方面表现出极强的接受能力；

（f）有笨拙不协调的动作及奇怪的姿势；

（g）有非正常发音现象。